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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胖紮的阿姨瑪藍。瑪藍是伊莎的妹妹,長得跟伊莎根本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瑪藍聽說我要來哥倫比亞,很是興奮的想要見我,是以我星期三一空下來,伊莎就安排了我們一起吃午餐。馬蘭是NACIONAL畢業的,聽到我學的是人類學很是高興(另一方面,伊莎是西班牙文學碩士畢業的,聽到我大學念的是中國文學,也很是高興。)。伊莎家的兄弟姊妹們全都有大學文憑,分別從Nacional, Los Andes 以及 America 畢業,皆是哥倫比亞風評不錯的學校。午飯過後,依莎出門採購,瑪藍則帶我一路散步到她家。瑪藍的住所離伊莎不過幾條街之遙,伊莎住在calle 111,瑪藍則在130,走路十分鐘就可以到,非常近。是以兩姊沒常常相訪一起消磨時間。瑪藍住在一棟五層樓的公寓裡,鄰近transmilenio是以陽台車聲喧囂,但屋裡的氣氛卻很閒適平靜,靜到幾乎有點寂寥。進門是客廳,門左是瑪藍及兩個兒子的臥室,現在大都空下來了,其中一間變成了瑪藍的工作室,門右進去則是餐廳廚房、洗衣間、書房以及晾衣間。「不好意思有點亂,」瑪藍有些不好思的說,「我這幾天都在農莊,這裡都沒什麼整理,不過沒明天打掃阿姨就會來把這些(髒衣服)弄乾淨了。」
瑪藍的丈夫十幾年前便因一場車禍而去世,留下她及兩個兒子。所幸當時兒子也有一定的年紀了,照料起來並不困難。現在兩個兒子Diago及??分別在多明尼加共和國以及澳洲,瑪藍每個星期打通電話給他們,與兒子們保持緊密的聯絡。(但是緊密不若伊莎。伊莎幾乎每天打電話給胖紮,「es que, Rebeca, 在哥倫比亞這,媽媽大多很依賴他們的孩子。」伊莎跟我這樣說。)「我們的家庭向心力非常的強,」瑪藍在向我介紹牆上所有照片時自豪的說,「像Jorge(伊莎的丈夫,胖紮的爸)他們家的兄弟姊妹,就沒有我們家這麼有向心力。」瑪藍家有八個兄弟姊妹,但其中一個在一場意外中喪生了。「那一陣子噩運接二連三,」瑪藍說,「先是我丈夫,再來是我爸爸,然後是我哥哥的兒子。那陣子很苦......可是現在好了。我沒事就在農莊,那裡很寧靜,不然就打電話給兒子,探訪親友,日子很愉快。」瑪藍作了個大微笑,以輕快的語調說。
瑪藍貼滿牆壁以及桌墊下的照片中,除了自己的兒子與家庭之外,尚有外牲們的相片,吼嘿和胖紮就被小心的貼在玻璃桌墊下。此地雖然不流行三代同堂,但是家庭與家庭之間的聯繫大多緊密,人們珍藏的相簿中總是有很多的甥姪(sobrinos)以及堂表(primos)的照片,人數一多,相簿這樣一路翻過去,我從來無法搞清楚誰是誰(這時就見系譜圖的重要,我打算用交作業的名義求奶奶們讓我畫一個)。這樣的狀況在那娥的身上就就更複雜了,那娥長期作幫傭的工作,在家鄉???、??、及波哥大都曾工作過,照顧過的小孩多得不得了,她的相本裡面充滿了孩子的相片,「這是我照顧過孩子、這是一個朋友和她的孩子、這是我的sobrina,我照顧他.....」那娥的生命裡充滿了照護,若她的相本是她的生命史,可以看到她的生命充滿孩子,別人的孩子。「你有孩子嗎?」那天(約莫是二月十六)我問那娥。「我沒有孩子。也沒有結婚。以前我曾經有一個男朋友,可是後來結束了。他太忌妒,限制太多:『為什不打電話給我、你去哪、在哪裡、跟誰在一起.....』後來就沒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現在四十?歲。」(我不太確定那娥跟男友結束的原由,只零星在聊天時聽她提過。)那娥的相本裡還有著當時男友的照片,蓄著鬍子,看起來很嚴肅,很威權的樣子,硬得像是木頭刻出來的。相本裡那娥的一生中,有男友的照片只有一兩張,其他多是孩子們,還有與胖紮家庭的合照。已經是第二次來哥國,對於此地階級的分際已經沒有的一次來的震撼。我第一次見到傭人是在室友娜塔的家,娜塔家是哥國的中產階級,一家人住在離波哥大兩小時車程的Sogoamoso一間公寓式的房子裡。一樓住著祖父母,娜塔家則在四樓。娜塔的媽媽很早就與丈夫離異了,是個虔誠的新教徒(似乎是屬於靈恩教派,我去過他們的教堂,他們有類似禱告會的方言治病儀式),依持神的大愛過著充實的屬靈日子。祖父母家有個幫傭Elena,幫忙打掃燒飯料理家事。Elena很害羞,怯怯靜靜的,在我問她問題時總是很靦腆的回答一兩句。Elena有個可愛的小兒子,叫Juan,今年九歲,放假的時候他會在祖父母家幫媽媽的忙,我當時跟娜塔的家人吃飯,坐在大桌前討論時事看新聞,Juanito在旁邊忙著擺刀叉弄碗盤,我在旁越看越是坐立難安──我二十五歲,手腳健全,給一個九歲的孩子服務,總覺得飯吃不大下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傭人」。Elena並不與娜塔的祖父母同住,她在城郊自己有家;那娥則住在胖紮家裡,偶爾回家探視家人。儘管在同一間屋簷下十二年,娜娥與胖紮家還是保持著主僕的關係,娜娥的房間在主屋之側,有自己的衛浴,面對著工作的曬衣場;吃飯時娜娥絕對不會與我們同桌,我們的食物是襯著餐墊擺盤好配著刀叉的,娜娥的食物是在一個大碗裡像是雜燴飯一樣吃著的。在這些管家的身上我第一次感受到台灣所沒有的身分差距,總覺得怪到令人起雞皮疙瘩。娜娥是家人,朋友,僕人與奶媽,在家的範疇之內但不屬於親屬的分類。可身分的差距並不等於情感的距離,胖紮一家對娜娥都很親近,總是有說有笑,只是傭人還是有傭人的分際,朋友與主僕的關係並不相衝,而是相持的。娜娥了解家的所有點滴故事,知道每個人的個性喜好以及食性,這樣的情感關係加深他們之間類親屬的距離,也更穩固他們之間的分際,慢慢的,照護成了一種自發的感受而不是服務,家裡每個角色底定之後,就會以一種和諧的方式運轉著,像口精緻的發條鐘,準確的在每個時刻井然有序的奏出響樂。在哥國只要是中產階級都可以擔得起這項甜蜜的服務,付不出像胖紮家這樣的全職管家,可以請兼職的,每個星期一兩次來打掃、洗衣和作飯。在此的只要有些錢,生活可以是很適切的吧。
Elena 和她的兒子 Ju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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