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發表文章

我在難民身上看到我也有的

到 humanitarian  hub 去看牡丹如何與hub一起工作。hub那一天很忙,牡丹的客戶絡繹不絕,他連騰出時間喝杯咖啡的時間也無。來的都是馬格里布人,阿爾及利亞與摩洛哥為大宗,聽說那個地方來的人有特別高的BDZ成癮率,但因為毒品在這些國被罪責化的情況非常嚴重(一管大麻可以患得十年刑期),從來都沒有人談。 所以來的男子服用rivotril, tramadol (opioid), diazepam。除了tramadol是鴉片類止痛藥物,其他兩種都是BDZ類的鎮定藥物。我們沒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顯然來了以後被各大援助機構踢皮球,他的挫折在見到畫著精美妝容,包著雪白頭巾的MDM穆斯林女醫生後突然爆炸,「這個人叫我去la fountain,然後la fountain又叫我到CASO, 我受夠了,他們根本沒有想要幫忙!」他用阿語,德語、西語、法語交雜著大吼大叫,用阿語時牡丹翻譯給我聽,用西語時我翻譯給牡丹聽,用德語的時候我跟他用兩光的德語說 ja, das ist zu schlecht, ja, ich verstehe.... 在穆斯林女醫生身上他大概看到了某種另他委屈、憤怒、不解和挫折的東西,是他在我這東亞人和牡丹非洲人的輪廓中他沒看到的。後來他就被其他男性工作人員半哄半推的哄走了。 然後是青少年,14歲,割腕,昨天吞了七顆安眠藥。他說他想媽媽,他跟朋友從西班牙來比利時,但他要再回到西班牙,他要找到工作,寄錢回家。孩子終究是孩子,不一會兒就開心起來,他給我看他買的新衣服鞋襪,埋怨臉上有青春痘。「你看我帥嗎?」他用西語問我說。「帥,很帥!」我笑說,心想我說不定跟他媽年紀差不多。「我有女朋友。」他看似很得意的說。 難民各地流浪,通常各地語言都會一點,但都一樣兩光,大概就跟我一樣,操著一口破爛的語言走天下。因為程度跟我一樣爛,所以想要猜到他們在說什麼並不是很困難。反正我們會的就是這些字。 我在跟他們工作時,常常都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差太多,但我們事實上天差地遠。我住在布魯塞爾高級住宅區,有燈光溫暖美麗的小房間,中央供暖,還有自己的浴室。房子裡有超漂亮的客廳和配備齊全的廚房,這些都是好狗運靠著朋友撈到的甜頭。我一個月還有一筆獎學金可以付房租,付完房租還有閒錢可以買一打生蠔回家自己開。而他們餐風露宿,在布魯塞爾這種會死人的濕冷地方住在街上,去捷運站領救濟食物,冷天裡...
最近的文章

réunion d'equipe

我開始覺得亂入international mission的會議有點尷尬,特別是在法語還很爛的時候。我當然很想知道這些事情都怎樣運作,但在téléconference的狀況下,我不識得人面,甚至不識得名號,我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一個偷窺者,如幽靈一樣漂浮在電子雲霧之中,尷尬的偷規MDM所有mission的運轉。 這樣也是很人類學家,沒有錯,我們就是讓人尷尬的一群人,每天在那裏悠晃,不知道在幹嘛,每日刺探,所為何事?不就是寫一個破論文。 但看起來這份報告很受人期待,我不能負了這樣的期待。 在所有international mission 討厭我之前,我可能要擬定新的strategy, 並在授權之下運用。不得不說老闆給的空間神大,但我不確定她與該部門對於我的旁聽是否有良好的溝通。我這邊可能要更清楚的定義我要什麼,並有詳細的說明,才不會浪費大家的時間。 準備文件 - proposal - guide d'entretien ( l'introduction de recherche, grill d'entretien) dans l'observation : - mission - Qu'est-ce qu'ils faisent? comment? - qui sont dans l'équipe? - je dois connaître: psychologistes et social workers  - dépendance sur substances (quoi? comment?) - dans la grille - réponse de la mission - dans la grille  - contexte de migrants  - route migratoire - problème ils regardent en face  - challange (e.g. le froid en Bosnie) - l'info sur suivi de bénéficiaires  - contexte de pays Louisa: shall I attend the meeting all the time?

BNZ田野日誌 071220

在12/4第一次和草泥馬會面之後,大概就算是真的進入田野了。雖然已經跟傳統人類學住在社區裡面無關,但我也開始可以寫田野日誌了 -- 年長的我現在比較用功,二十幾歲時,我是不寫日誌的,寫筆記就夠我勞神了。 12/7拜訪羊駝,組織裡的人抽出空來,聽我們為論文做簡報。羊駝的人看起來很和善,但他們都完全沒有自我介紹,讓我們覺得很困惑。發言最多的人大概就是老闆吧....看不清大家的職務以及階級關係,我們只能慢慢認識彼此。週五我們可以開始去羊駝診所做參與觀察。我覺得和大妞的搭檔時在是很合拍,大妞很敢言,做決定快,善邏輯思考,有醫療背景;我謹慎心細,有耐心,擅長勾連大圖像,且結構條理分明,因為人文學科訓練善於掌握抽象的連結。大妞法語好,我紀錄佳,兩個人在一起是加成的。 這是我喜歡的合作關係,我覺得很享受。 草泥馬和羊駝裡的人都認識我們了,有不認識我的人直接叫我名字。但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好奇怪啊。 看起來要把草泥馬的員工名路統統背起來。這任務比之前背二十幾個柬埔寨員工簡單多了,我很有幹勁。 法文是硬傷。讓我想起10年前剛去哥國西語講得一蹋糊塗竟然也敢去做田野的日子。我的法文比當時我得西文好多了,但依然,沒辦法懂得全部。我真得很想馬上變得流利,但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幸好有大妞。我會再加油的。 受困於語言,我的田野筆記恐怕有誤差。幸好有大妞可以Verify。真幸運。 羊駝說BNZ對當事人來說不是toxicamanie,而是一種促進健康(我是否可以用Well being 這個字?) 的物質,可以擺脫戒斷期他種成癮物質,緩和症狀,幫助入睡。大部分人並不會把這樣的藥物跟drogue連在一起。 這可能是一個重要的認知。可以探查移民們對BNZ的態度和認識,以及對此藥品的風險評估。

Calais Jungle

來歐之前,只粗略讀過白曉虹的《邊境人生》,裡面就有提過卡萊叢林,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來這裡。 白曉虹的書出版於2019年,大多數的資料集中於2015-2017年,但訪談的時間不詳。經過幾年,卡萊當地的情況已經與書中有許多不同。書寫於還有難民營的時代,2016年難民營遭拆除,目前不管是卡萊或是敦克爾克,大家都是住在營帳裡,或是根本沒帳篷,直接用防水布搭出一個三角空間休息,像我孩啼時代用棉被夾在抽屜裡搭出來的帳篷。八月底的卡萊已經降到十幾度,我都開始穿三件衣服去上班,我不知道這樣的帳篷該如何抵禦這裡的濕冷以及疾風。 總之,書裡的「叢林」現在已不復存在,現在我們用Jungle這個名字,多是只為在醫院(Hôpital)旁的圓環空地那裡聚集的難民集散地。這是個很大的社群,由迥異的族群組成,我見過蘇丹、Djibouti、阿富汗、敘利亞、厄利垂亞、甚至還有一小群(約五六個)越南人在這個點,許多人都在樹林裡紮營。因為族群組成多元,資源有限,醫院叢林的氣氛較其他組成單純的營地來得鼓譟浮動,族存之間浮動著潛在的暗流。例如一次distribution, 在理容區,一位阿富汗人因為疑似插隊和葡萄牙安哥拉裔同事吵了起來,後來是同胞勸架才避免掉這樣的火爆場面。當時阿富汗人的假設便是同事是黑人,黑人偏袒黑人,所以誣告他插隊,讓黑人先。這也驗證了在族群複雜的地方,我們的膚色、族群與性別都可能造成管理上的差異,因此在跨文化管理上需要考量團隊的族群性別等。 (題外話,在看到這樣的場面之後主動帶離同事並安撫現場氣氛,或是請主管級來處理。對於這樣的意外可能的應變SOP,機構本身應該要思考並預防,目前想到可能的方法有志工訓練--- 在C24這樣以短期志工為主的組織應該是沒辦法實現---以及在breifing時先與志工溝通(通常在赴任briefing時可能多少會提及,但管理者不該期待志工會聽一次就記起來,大家又不是神童,也沒壓力需記得許多細節,重要事項應該要不停地提醒,並且以最簡易的方式方便記憶及管理,如,「為了安全,不要與難民起任何衝突,如遇到插隊等的狀況,請team leader來處理」)。 浮躁的氣氛位管理階層帶來了一些壓力,但大部分的難民還是很友善的。這樣的友善與其說是天性,不如說是認知自己與我們在法律權利上不平等後的戒慎。我猜想難民的生存狀況,大概使他們對善意邊界性的反覆性與有著深刻的體認,因而也會...

Calais, Day 0

 2020 年8月16日抵達。 從維也納搭機到布魯塞爾,轉火車進里昂,再換車到卡萊,我花了十一個小時到這裡。 卡萊看起來像是破敗版的荷蘭,建築的型態和荷蘭比利時類似,SCNF出來有人隔空對我拋飛吻,大概是移民吧。 房間小小的,也是比我想的要破敗一些,屋子是吱吱咖咖的老房子,樓梯很小,牆上貼著天使的壁紙,我想屋主應該沒有什麼錢,不然法國人家的裝潢不太應該是長這樣的。但也有可能是我被奧地利的居家空間養刁了,那裡什麼看起來都清潔而維護得宜,一塵不染的發亮,比起來,我小房間廚房櫃子的塵埃以及日期模糊的香料顯得無比可疑。 屋主如評論上所言是一個chatty的人,他不知道我要利用他免費練習法文,開開心心的和我大聊中國。有趣的是我們立場不同,他批評西方,稱揚中國的進步,我懷疑他在那裡受到的大外宣,更懷疑他口中所言不會被政治所改變的自由來自為何。半是因為我法文實在不好,半是因為他的論點矛盾不通,我其實沒有很理解他的觀點。聽下來只覺得是一個對國際政治不理解而活在東方光暈夢裡的西方人。東方是國際化的標誌,東方是成為世界公民的一塊拼圖,缺一不可。 但至少他很友善,然後他會一直跟我講法文,這就夠了。我也並不是為了交朋友來到這裡的。

誰的風景? (中)

        在一番思考之後,我開始比較確信自己的目標:聚焦於「SLNT-遺產-社區」之間的連結。對社區的堅持,與其說是一套標準的SOP流程,倒不如說是一種信仰:一種對於無權力者主體性 (agency) 的堅持與關注。          這麼寫好像很偉大的樣子,但我想說的,大概不過就是呼應者某種民主與多元的想像,強調草根性的自發以及共同建構,來抵抗菁英及權貴的專斷。大概如此。如果我們都同意「發展」本身並不只是GDP,而是國家的人的平均幸福;而「遺產」也並非一個國家的財貨而是人類共有的時代見證及智慧結晶 (而事實上這正是UNESCO的宗旨),應是屬於全人類,特別是承載所在地的歷史記憶或認同時,遺產作為聖露西亞民眾全體的財產,理當擁有全民的認同和與民眾對話的空間。                  十一月,老大找我吃飯。雖說是慶祝生日,但其實是以談工作居多。「你有打算做計劃嗎?」老大問。         那頓飯吃得不大下嚥。我回家焦慮了兩天之後,決定以與老大的討論為底,複製我在台博的志工經驗,做一個導覽計畫試試看。其實這個點子之前就有了,只是因為摸不清楚SLNT的需求,怕會帶給同事額外的工作,失敗就算了,被討厭我日子可就難過了,於是一直沒有實行。而之所以會想做導覽,是因為鴿子島雖然有著很不錯的古蹟和告示牌,但卻沒有導覽服務,也沒有導覽地圖,就連原有的展示中心/博物館也已經關閉,成為我們的辦公室。沒有好的展覽空間或導覽服務來提供遺跡的脈絡,除非是對加勒比海或英國海外駐軍歷史熟悉的人,不然很難串得起這些破舊遺跡的意義與歷史。遊客到這裡大多是隨便晃個兩三下,就到海邊游泳曬太陽;就連聖露西亞的學童來戶外教學,也只是在大草坪上面翻筋斗和野餐,沒有人會為他們解說這塊地上的歷史過往,而P島又為什麼是個值得保存的公園。甚至,SLNT的許多員工也不甚清楚鴿子島園區內的遺跡細節,只大概知道它們是什麼,但無法做導覽。我一直覺得這樣是可惜了,導覽活動其實可是很好的教育、觀光、和生財工具,如果導覽能夠做起來,配合一套志工制度,其實就可以養出一批關心聖露西亞文化歷史的...

誰的風景? (上)

        去年十二月,也就是剛來三個月時,曾經寫下一些筆記來幫助思考在駐地的工作,但想得不甚透徹,所以從未寫完。但從觀察、反省、發想到實踐也已經走完了一整套的程序,就來這裡紀錄一下吧。         剛來時對工作熱切且焦慮,那時腦中全是結構理論,一直希望這個身份能夠有助於執行公益性的目標,並符合芽菜社推得火熱的永續經營以及在地化等指標。實地走訪露國遺產之後,更深深認知這個地方不愁沒事做,因為資源缺乏以及執行效率低落,露國的文化遺產不管在法規制定、研究調查、史料保存及整理、古蹟修復、計畫規劃、教育推展等等等族繁不及備載,全都需要人力去投入。         剛來的時候與大老闆會談,我很快的表示我有興趣做研究工作,但行到後來,我卻好像什麼都插了一腳,多頭進行四處亂鑽。主管要我寫保存計畫,我不敢跟她說我其實根本不會寫,特別在對露國的了解屈指可數,且SLNT根本沒個像樣的保存計畫範例/格式讓我參考時。(有是有,檔案櫃有很多1980和1990年間前大老闆寫的project,目前唯一執行的只有我所在的P島)         在這樣的情況下,廣泛的閱讀是必須的。雖然我真的很懶,讀得也很慢。 十二月才讀完 Urry 《觀光客的凝視》,書中討論了觀光客身為旅遊的主體如何「凝視」旅遊地,並藉由如此的凝視來建構對旅遊地的認知。這些凝視可能階級的、浪漫的、人類學的、鄉愁的等等,而觀光地一方面塑造「真實」來給觀光客看到其所想展現的,一方面又不停地透過觀光客的凝視反思、修正自己的「真實」。舉例而言,聖露西亞若要創造「動物天堂」這個「真實」,除了必須積極保育島上的特有種之外,也必須頒布一些法令禁止一些觀光客 (通常是歐美) 眼中 「殘忍、落後、非保育」的行為,比方說吃海豚及海龜。這就是個藉由觀光客的凝視反過來修正自己的例子。             我想搞清楚SLNT對於本身品牌的塑造以及觀光的想像。作為一個夭壽的人類學家,我最習慣的是煩人擾民的人類學凝視:那種什麼都想參一腳,什麼都想問,無所不用其極想要融入當地的莫名其妙外籍人士。對我而言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是壯麗...